我一直覺得很難看到媽媽臉上有著快樂的笑容。
媽媽不快樂是有原因的。小時後，家境不好，外公外婆必須外出工作，媽媽只好負起長女的責任，照顧弟弟妹妹，沉重的家計讓他沒有快樂的童年。就學階段，唯有名列前矛才能繼續唸書，升學的壓力讓他只有緊張，無法放鬆。結婚後，原本一帆風順的父親遭人陷害，被迫離職，擔任教職的媽媽只得扛起家庭經濟的擔子，撫養我和妹妹長大。
等到1998年我即將退伍，妹妹也已在唸大學，生活好不容易平穩下來，父親卻突然過世，母親大受打擊，對工作的熱情也突然喪失。其後，剛好政府推行教育改革，實施五五專案(註一)，母親乾脆與同事們一起申請退休，雖然嘴裏灑脫的說：我終於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，但事實上一輩子都奉獻給家人及教職的她，根本沒有自己的娛樂；加上那時我和妹妹都已在台北工作及唸書，沒人陪她，剎那間她好像從喧鬧的台前謝幕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孤獨的待在後台。
雖然我們兄妹倆每天都與媽媽通電話，希望藉此舒緩他的寂寞，但我們仍擔心她一個人住在台南會觸景傷情，因此一直說服媽媽搬來台北與我們同住，可是她都不願意。我原本以為她是捨不得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，可是後來才知道，其實她更擔心到台北後必須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。
正當我們不知該如何是好之際，2000年媽媽的一場大病反而讓我們全家人真正聚在一起。可是，經歷這一連串人生低潮，不但心情難以在短期平復，且雖和子女住在一起，可是一出門卻是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，使得她最後選擇整天待在家裡，足不出戶，直到週末才跟我們一起出門散心。我們也曾想到鼓勵媽媽多出去走走或與她在台北的朋友和同學聯絡，也許能打開她的心房；誰知道好同學不少，怪怪的朋友也存在，一些不愉快的經歷讓她受到二次傷害，從此我們也不敢再提。
若曾出現轉機，那應該是外甥出生後，小嬰兒成長的喜悅，使她緊繃的臉龐舒緩不少。有天媽媽正幫外甥換尿布，突然有感而發對我的說：「看著Baby昨天學會翻身，今天學會爬行，一直努力的學習，天天都有進步，而且只要他多學會一件事，你就能感覺他的快樂，看到他的表現才知道其實快樂很容易。」
到現在媽媽還是常覺得身體不舒服，但是能做的檢查都做了，除了之前兩次手術外，並沒有發現太大的問題；雖然沒有實際的醫學根據，但我認為這是媽媽心情不佳所致，看她常跑醫院，我們也很心疼。如果現在能讓我許願(這已經是我每年的生日願望)，我希望她能開懷的笑，能擺脫過去不愉快的回憶，每天過的快快樂樂的，或許一切的問題就再也不是問題了。
註一：1999年政府為加速教育改革，鼓勵年滿五十五歲的教師提早退休，為五五專案。
by 李明翰（韓特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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