Nicklinker 抗癌部落格

真是特別的一種告別，以詩以歌以文相送。沒有繁文縟節，也沒有呼天搶地的場面，更沒有喧囂嘈雜。有的只是素雅乾淨花香襲人，有的只是流動的朋友情義和鰜鰈情深，以及家人們雍容大度的風範。這是nick追思告別式。

為了參加這次告別式，一向怕早起的monica，不僅早早定了鬧鐘，還請遠在南台灣的「媽媽鬧鐘」配合，約定故意在清晨來電話，以防睡過頭錯過早班車，趕不上時間。而且一夜輾轉，實在夠緊張。

所幸，一番努力掙扎，終於順利在八點多到了台北和小巫婆會合，因緣湊巧又遇上育美姐，於是連袂到nick告別式現場「懷恩堂」。

極其莊嚴肅靜的場所，和想像中的教堂氣氛沒兩樣，不同的是人的心情。每張臉都顯得好認真，想來平時活潑俏皮的nicklinkers，都自動收起平常玩笑嬉鬧的習性辦大事，所以初來乍到直覺現場好冷，但是保證跟秋天無關。

我跟大家不熟，也心念著nick嫂，所以很快就上了二樓會場。遠遠地，就看見nick一臉燦爛笑容的大照片，突然有那麼一些感傷。因為那張照片裡的人，看起來是那麼的陽光，有著行近中年的穩重、成熟但溫暖的魅力，眉宇之間有股悠閒自信的神采，可是這只是一張過去的影像。這個人已經離開我們，已經回到他的主懷抱。

我們都相信，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。我們其實不該再捨不得他走，應該放手，打從心裡放下，讓他放心地回去天家過往後的生活。可是平凡如我等，在某些當下或片刻，還是會眷戀著他在的感覺，還是會希望他一直在身邊。我只是他一個極其初淺的朋友，尚且如此想。那麼，和他深交數十年或同甘共苦過的朋友同事，心裡必然更糾結吧。那和他同床共枕二十載的妻子，內心又將是何等的難捨啊。不忍想像。

只是誰也騙不了自己，這段塵緣終究已經過去，現在的nick已經離了紅塵。除了祝福，我們還能為他做什麼？還是祝福吧！似乎也只有這麼想，才能安定自己的心情。

告別式九點左右開始，詩歌拉開了序幕。政大校友合唱團動人的獻唱，引導會眾沉浸在詩歌的氛圍裡，也凝聚了所有憂傷或飄忽的心思。在這一刻，nick真的凝聚了大家的心。我不是基督徒，歌藝又不好，所以唱不來詩歌，只是虔誠專注諦聽，也聆聽寂靜中的聲音。我是感動的，身為一個異教徒，看見這麼多的靈魂專注地為他們的一個弟兄獻詩，忘記自我，只為那個人。這樣的情感很動人。

當大家唱著「『親愛主，牽我手』─牽我手，領我走，我疲倦，我軟弱，我苦愁。...聽我求，聽我禱，攙我手，防跌倒；親愛主，牽我手，常引導。」心裡有些感觸。始終覺得，信仰，就是一種安定一種依靠。人，自稱萬物之靈，可是在生命之前，我們其實軟弱；在宇宙蒼穹，渺小如滄海一粟，也或者更不如。在神之前也好，在主之懷也好，在佛的國度也罷，總之在我們所信靠的「力量」之前，我們是安全也是謙卑的。

霎時，有些邪念浮現。發現人在專注的當下，真美。那種美，逾越了色相，逾越了妝扮，也逾越了年齡或所學，就是一種單純的內蘊而外發的美。詩歌的力量確實超乎我們的想像。

而後，資誠的薛明玲所長、商周何飛鵬執行長，以及政大周行一院長，相繼上台緬懷關於nick過去種種。很感動也很感恩這些大人物的蒞臨，從他們的印象述說，從他們真情流露的言語，我又知道更多的nick。
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

可再這同時，卻也好想問，這些話，生前的nick是否聽過？他知不知道別人這麼感念他，他記不記得自己當助教時的點滴幫助，間接成就了一個院長的養成與誕生。他知不知道，自己的所作所為，在別人的生命中，具有如此重大的意義。我希望他知道，更希望所有在場的人可以因此記得，當我們有所感受，當我們受了別人恩，即使只是點滴水流，千萬要記得當下就讓對方知道。讓他知道，他為了別人做了什麼，多麼值得被讚揚。這份肯定，可以讓一個人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，也可以讓一個人明白，自己有意無意的一言一行竟是如此影響深遠。長期以往，它會凝聚成一股，我們也許看不見卻是夠份量的能量。我如此相信。

所以，不要只是內斂，讓這些情感隱藏。不要讓心中的遺憾有機會萌芽。或許這是有感而發。但是，有時候真的不懂，為什麼我們總要等到失去了，才要開始懷念別人的好。為什麼總要等到無可挽回，我們才願意放下身段。

詩歌、見證，交替著，追思會也持續進行。我想，nick是幸福的。大家都很用心地記下他喜歡的詩歌，也都很認真地唱給他聽，一首又一首，始終全心全意地唱著。直至「自伯大尼你與我們分手」，整個第一階段的教會正式追思儀式，才在禱告聲中以及家屬答禮後算圓滿完成。

然後，所有的人開始把想送給nick的祝福寫在小卡片上，依序放進籃子裡。帶著依依不捨的心情，和nick正式告別。

戲，就這樣落幕了嗎？當然不！那不是nicklink的風格。一陣喘息之後，緊接著，厲害的part2才上場呢！但見阿妹姐氣質脫俗口齒伶俐地接下主持棒，和台風穩健聲音超好聽的盧大，一搭一唱地開始了別開生面的歡送party。才子大哥一首「我是夏日─剛走過一年終最長的季節」由梓芳姐讀來，真是文辭生動，情真意切。當我聽到梓芳姐念了「夜幕已拉起，我將先離去，請盡情享受我擺設的筵席，如果我留下的值得你們回味，請歡送鼓掌為我送行...」時，心頭一陣酸楚。心想這麼好的一個人，為什麼不多給他一點時間？他有理想需要時間完成，他有摯愛需要時間去疼惜，他有這麼多的朋友等著他一起上山下海或者翻山越嶺，他還有俗世的牽掛也需要時間去放下。為什麼不肯多給他一些時間呢？
  

心情還來不及轉換，小豆姊的一首「玫瑰人生」，淒切婉轉催人落淚。想那nick與nick嫂相遇的情，想那今後的分離，是否只能夢裡相約？想那紅塵俗世難得一見的璧人，如此情深卻不能相守...不爭氣的眼淚竟不聽使喚的如雨下。怕丟臉，趕緊到外頭去透透氣，調適自己的情緒再進到教堂，發現nick嫂也頻頻拭淚。事後，小巫婆跟我說，裡頭一堆人在哭，沒什麼好丟臉的。而且小豆姐自己也情緒難抑，差點唱不下去。...想來，人心都有柔軟的一面，nick和nick嫂的深情確實觸動了很多人內心深層的部分。唉，難道真是命定緣淺？還是上天有意提醒，大家要惜緣。因為沒有人可以知道自己到底還有多少個明天。

爾後有那麼一小段時間，我有點不太進入狀況。感覺心有些空，說不上來的失落。又看到nick嫂抱著nick生前託人在他往生後送給nick嫂的泰迪熊，說她把那隻熊當nick看待，所以那隻熊叫「nick」熊，邊說邊落淚。再一次，大家忍不住紛紛抽面紙，找紙巾。現場個個頭低低，暗自壓抑著垂淚。看了好不心酸，心理暗自祈求。但願這隻nick熊能給nick嫂帶來暖暖的秋陽，陪她走過一季的寒冬。

才想著，耳邊就傳來主持人介紹，nicklink大師兄，也是nick相交32年的好弟兄eric，將代表nick帶領大家為nick獻唱「童話」這首歌給nick嫂。沒想到，向來口才雄辯奪冠的大師兄，竟然哭了。還自我解嘲，nick和他相識32年從未看他哭過，這下子，nick在天上一定大笑了。這淚，32年來第一次。我則想到，誰說男兒有淚不輕彈，只是未到傷心時。想鐵漢非鐵心腸，更何況大師兄是這麼一個文思細膩的人，情感想必也豐沛，只是不輕易表露而已吧。

但是，我們還是把童話唱完了。怎麼說那都是nick曾經在ktv對nick嫂獻唱的歌，說什麼大師兄也要幫nick完成這個夢。所以，鎮靜自己之後，大師兄還是不負眾望地帶領大家完整而投入地唱「童話」，讓nick嫂明白，縱使nick人在天上，一樣會化作童話裡那個天使，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著她。

真是艱難的一首歌。不是技巧難易的問題，而是斯情斯景，如何唱「童話」，如何讓nick嫂相信他們可以有童話裡「幸福和快樂」的結局。看著歌詞，我知道我們都想讓nick嫂相信，一切會如往常，我們極盡用心想讓她知道，nick的心。但是我也忍不住想問自己，這樣像不像是自我催眠。當然，我是沒勇氣去問nick嫂的啦。

就這樣，我很虔敬地跟nick告別了。然後，擦乾眼淚。認真地開始認識周圍有點熟有點陌生的nicklinkers。很高興，在擦乾淚水、面紙還沒用完之前，我除了可以和好友hope話舊，和盧大閒話幾句，也和+0相認之外，終於真正認識了nicklink大師兄eric、超有學養思想的慧美姐、親自為nick作傳執筆「掌握人生北風北」的文慈及先進碧卿姐，個性直爽的阿鑾姐、美麗能幹又力落大方的大才女阿妹姐、言談幽默的攝影大師世經以及文靜到不行的美錦，還有專程從美國回台參加nick追思會，長得神似李安導演的蕭兄，...以及育美姐口愛的小女兒書忱，真是熱鬧。一下子遇見這麼多「新」的「老朋友」，一時之間，還真是記憶大考驗呢。

但是，聽說我今天運氣超好，剛好碰上大師兄要請客，所以我就很快樂地跟著大家去吃了頓泰緬菜。還聽了好多內幕消息和勁爆的獨家，呵呵，好有趣。終於把一個上午的傷心補回一點點元氣。可是聽了太多可說不可說的新聞，有點無法立即消化，已經有點搞不清楚到底那則可以說、那個不能講了，恐怕要留待他日想清楚再說囉。

真是淚中含笑、笑中帶淚的一天。我想這就是人生吧！難免有悲，但也總會遇上喜樂，好好壞壞，壞壞好好。所以，回到家，我告訴自己，也想跟nick嫂說，希望今夜過後，我們都不再流淚。
～～Monica（林錦醇）